而此時幽深的皇宮裏，氣氛確實是有幾分凝重, 或是詭異。

兩位王爺在殿前等候多時, 都未被宣召入殿，更沒見到皇上。

宋乾旁若無人地理了理自己的頭發，又整一整衣服。

宋均把一切看在眼裏, 只說道：“聽聞十弟被關進大牢裏了, 誰那麽大膽子？”

“馮將軍也是秉公處理, 案子沒辦好, 又有秦管家自殺之事，我有很大嫌疑。不過，幸得父皇宣召，我這牢房還沒坐熱就來了。”宋乾把這一切說得輕巧，似乎他只是被請去喝喝茶而已。

宋均心中鄙夷著，眼中憤恨著，嘴上卻掛著僵硬的冷笑：“十弟說的是，沒事便好。”

這個馮將軍已不再聽令於他, 父皇雷霆手段, 令他措手不及。宋均原以為穩操勝券，恍然發現自己太天真, 兵權軍隊已失，又得知欣妃元妃暴斃的消息，接連的打擊讓他心灰意冷。

這一切就發生在兩個時辰前，轉眼可逆生死。

“就不知父皇叫我們來有什麽事，父皇突然病倒, 還未來得及去看望。”宋乾一臉焦急地朝裏面張望，除了幾個宮女的身影，什麽也看不清。

宋均靠著紅漆的圓柱子，心中的不甘與悔恨在胸中不斷膨脹，又不斷地被壓抑。

“我不知道什麽事，但是父皇定是安好。”宋均幽幽地說著。

宋乾自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麽，更不知道宋均此刻的心情，但是看著他一臉篤定而輕松的樣子，宋乾也能猜測一二。

等了許久，終於等來了召喚。

“請兩位王爺進殿。”

兩人對看一眼，跟著來人進了大殿。

“拜見父皇。”兩位王爺齊聲行禮。

皇上臥在床塌上，身邊只留著貼身伺候的宮人，見他們進來，皇上一臉欣慰地說道：“都起來吧。”

兩人起身站在一旁，等待皇上的訓示，畢竟他們都未曾進宮來看望。

宋乾畢竟是與皇上親近些，蘇貴妃在世時，也是被捧在手心裏的皇子，見到皇上臉色蒼白，不甚精神，上前關心道：“父皇身體可好些了？”

皇上扶著他坐直了身子，說道：“這些皇子中，也就屬你和十一最關心朕。”

宋均聽了這話自然是不舒服的，從小到大，他都不曾與父皇親近過，更別談什麽寵愛，向來問候都是淺淺淡淡的。

宋乾笑著應道：“父皇身體要緊，就不要太操勞了，凡事我和七哥都可以效勞。”

皇上咳嗽了幾下，顯然還在病中，身子有些虛弱。

“你們的確該在朝政上多花些時間和精力，秦家這個案子乾兒辦的很好，但就到此為止，剩下的事就交給馮將軍處理。”皇上拍了拍宋乾的肩膀，很是信任的感覺。

“均兒，七王府與欣妃元妃姐妹倆很是親近。”看似簡單的話，卻是暗含深意，不能隨便回答。

宋均知道父皇是在提醒他，試探他。

“回父皇，兒臣的姬妾於蓮姬和欣妃娘娘是舊識，感情極好。”宋均說得極為合理，卻由把自己巧妙地撇開。

“朕還奇怪欣妃見母家人時，不把妹妹叫來，卻非要見你這個姬妾。”皇上說得簡單，只說表面，但是內裏的意思自然是不言而喻的。

被皇上這樣點醒，宋均內心已經倍感壓力，這段時間他所做的事情父皇恐怕已經知曉一二。

“乾兒，朕不想過問你王府的事情，不過你的王妃既然回來了，是該回府好生收拾收拾你們的地方了。”

“是，兒臣知道了。”宋乾心中歡喜，這下更有了借口，讓沈不渝留下。

皇上接著又說道：“過幾日，你們四哥五哥就從邊疆回來了。”

這消息讓兩人大為吃驚，奉陽城中安寧，四哥五哥鎮守邊關，怎麽能輕易回來？宋均更是心如死灰，早就知道這宋吉宋祥二人靠不住，這麽早就倒戈相向！

吉祥二位爺，是親兄弟，母妃去世得早，所以兩人感情極好。他們二人這幾年在邊關可是軍功赫赫，戰果累累，如今在朝中威望頗高。

不過這兩位王爺都愛武，不喜歡朝堂之事，對皇位也沒什麽興趣，但手中握重兵，確實讓人忌憚。宋吉出征前曾與宋均走得很近，這幾年來也是書信不斷，一直堅守陣地，支持宋均。可是沒想到，這突然要回來的消息，宋均卻一直未收到！

“你們到時侯要替朕去城門口迎一迎他們歸來。”皇上說道。

“是。”兩人齊聲答著。

“你們在做什麽，朕心裏清楚得很，因為你們都是朕的兒子。”皇上說著又躺了回去，似乎有些疲累，“知子莫若父嘛。”

話雖然這樣說，但是他們都明白，父皇這是在掌控一切。

“好了，你們回去吧。”皇上又發了話便合上眼睡去了。

“是。”兩人垂首應著。

從沈悶壓抑的大殿內走出來，忽然感覺到什麽是自由的呼吸，兩人心中都默默地松了口氣。

宋乾與七王爺並肩前行，半路無言，直到無人僻靜處，宋均才開口：“四哥五哥要回來了？本王不願見他們。”

“本王也不願見。”宋乾也是撇撇嘴，似乎想起了幾樁不那麽光彩的陳年舊事。

吉祥兄弟二人，雖然是皇子中較為年長的，但是從小大大一直是劣性難改，好勇鬥狠。他們每每看見個壯點的侍衛就要拉過去比劃一番，若是贏了還好，高高興興地賞賜金銀。若是輸了，就會被兩人前後夾擊，難逃挨揍的命運。這些兄弟們都被他們揍過，心中不免留下了陰影，至今想起來都覺得毛骨悚然。

“邊關雖然平靜無事，但是也很需要兩位皇兄鎮守，怎麽能兩個一起回來？好歹也留下一個啊？“宋乾有些疑惑，到底是父皇的意思，還是他們兄弟二人執意如此。

“父皇自然是有他的考量。”宋均心中不耐煩，但也公式化地回答著。

宋乾面上低著頭，卻心中哂笑，父皇能有什麽考量？還不是被他逼得著急了？父皇今日的敲打正是要告訴他們不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做小動作。

直到出了宮門口，兩人都是再無對答，安靜的可怕，仿佛時間靜止。

宋乾和宋均各自上了馬車，背道而馳，因為要去的地方不一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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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乾回到王府時，認真地看了眼王府，父皇說的不錯，是應該還好整理一番，連原來喜歡的大門，現在看著都不大舒服，先要換掉。

“王爺回來了。”沈不渝聽到聲音，從屋裏迎了出來。

宋乾見著嬌俏可人的沈不渝，心中想起了父皇的話，一陣陣溫暖，這是他的妻，這裏是他們的家。宋乾握住沈不渝的手，掩飾不住的狂喜躁動，他一把把美人攬入懷中說道：“本王回來了。”

沈不渝提著的一顆心總算安定下來，忍不住熱淚盈眶，輕聲說著：“宮裏，到底發生了什麽？”

宋乾拉著她的手一路進了屋裏，笑得開心望向沈不渝道：“父皇說了很多，除了說四哥五哥就要回來了，也問候了你，要你趕緊搬回王府住。”

沈不渝搖著頭不相信，只問道：“四王爺五王爺同時出現，恐怕是父皇防患於未然吧。”

宋乾卻不高興起來，在宮裏壓抑了那麽久，考慮了許多無聊的話題，回來還要繼續？

“渝兒，不要勞神費力了。父皇此舉正是警告我們，七哥做的那些事情，父皇可能已經知曉。”

沈不渝搖著頭，顯然很是驚訝：“知道？不可能吧？若是謀奪篡位都能被原諒，那還有什麽不能做的？”

宋乾嘆息一聲說道：“天家本就無情，父皇在意的不過是權勢的平衡。七哥若出了事，四哥五哥雖然從未覬覦過皇位，但今時不同往日，大權在握，軍功顯赫。受了手下人蠱惑，他們未必不會有逆心。而我與十一弟年少未經世事，朝中也無什根基，其他皇子都還年幼，到時候更會一團亂。”

這些事情皇上自然是考慮的清楚，之前對宋均所做的一切聽之任之，置若罔聞，恐怕也是是為了讓他們放松警惕，露出馬腳。

“父皇還提到了於蓮姬，七哥可能要舍棄這枚棋子了。”宋乾突然想起來這件事說道，“加上你上次所為，七王府肯定要熱鬧了。”

沈不渝漠然點著頭，於蓮姬作惡多端，也該自食其果了。她還在楞神著，就被宋乾抱在懷裏，低頭笑著看向她說道：“父皇都開口讓你回來住，你要好好考慮。看看這院子，沒有你在，只長草了。”

這是拿皇上說事呢？沈不渝心中笑道，可是她還不想回來，還不能適應做個王妃。

“過段時間吧。”沈不渝從他的懷裏掙脫出來，站到門口，迎著陽光。

宋乾知道她是在逃避，分開三年，各自經歷了許多事，再不能像當年那樣天真地相互守著，不能裝傻地以為我們不會分開。

“渝兒，我們重新來過好嗎？重新認識。”宋乾站在她身後小心翼翼地問著，一步步走近，環上她細細的腰。

良久，都沒有聽到答覆，只有陽光下溫柔的背影。

不知過了多久，宋乾覺得自己的雙手都抱出細汗來，沈不渝才開口：“初次相見，王爺如此，不合適吧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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